逍遙遊

我常比喻

三十歲的人就像一台三十年舊的電腦，三十年就是三十年。

沒有人會在乎你以前可以超頻到多快不會爆、硬碟存了多少東西，買家在乎的是你現在還有多快？硬碟與記憶體還有多大？CPU的benchmark分數跑多少？

當然，聰明的你對這樣的類比一定有許多思考，發現許多疑問與挑戰，我知道。

然而，我這樣的類比不在於相似，而是在於反客為主，在於相對，在於辯證。

我曉得，成人世界其實不是這麼評估一個人的，他們其實不像評估一台三十年的電腦一樣評估一個三十歲的人。

他們就是要看你有什麼頭銜、過著如何的生活、有著怎麼樣的外表，他們衡量著你與他們自身，用一種抽象又實際的數字概念：他們衡量著你口袋有多深。

這很奇怪不是嗎？

喜歡旅行的人們都是心底覺得奇怪的那些。

旅行是一種角色的變換，你的所有頭銜、身份、穿著都被重新詮釋，你變成一個旅行者、外來的、陌生的、新的人。

旅行的時候，你與人的交往將回到買電腦的思考模式：你在乎眼前的人有什麼想法、舉止好不好看、談吐有不有趣。你知道他的頭銜、身價、生活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不是因為旅者毫不勢利，而是因為人們已經預想到，這一切在旅行結束之後不再有意義。

我的比喻在於辯證，辯證就是正也看、反也看，得到更高層次的合。

人生不就是一場旅行？

旅行結束的時候那些頭銜、身價、地位也都不再重要，不是嗎？

你該學習像看一台電腦一樣的看自己。

三十歲的你，帶著你的CPU、你的硬碟、你那獨一無二的log檔（你的歷程紀錄，意即，你的記憶），為了成為一台有價值的、優秀的、多產的、讓旅人一見就愛的電腦，你會知道該怎麼做！

..

1. 昨天夜裡遇見一個出獄不久的病患，我給了他一點錢希望能幫助他回家以及安頓幾日。

2. 雖然我沒有好心到帶他回家，但是如同一青學長說的：善事不一定要做到一百分，身為一個常人有些時刻會冒出幾分善意，有幾分作幾分。

1. 這個字眼讓我一整晚不僅睡不著還想不停。

2. 支持中國台灣這字眼的可能是從文化角度來看，認為台灣文化的根源來自地理上的中國，這點我不否認。當然許多原民朋友或是台獨主張者連這點都不承認。或是說是由左派“歷史脈絡”來稱中國台灣。但其實台灣共產黨一開始是由日本共產黨傳過來的。

我，醫生。
我曾拼盡我的所能試圖挽回逝去的生命。
我也曾因為睡眠被剝奪而虛情假意的應付被帶來急診看感冒的媽寶。
我也曾在診斷與處置上犯錯。
我都曾經，也在進行中，未來也會如此，時時反思。

..
1. 運動的時候，例如跑步，呼吸很重要。吸是陽，呼是陰。

如果因為有點喘有點累，只記得用力的吸，節奏容易跑掉。要注意呼才對，呼的時候要放鬆，利用胸廓本來的回復力來呼。吸本來就要用力，呼則要放鬆。如果一直吸，呼便不能放鬆，甚至呼氣都用了力。沒有陰，循環就會消失，這個速度跑不久。

三個人手指頭放在一個碟子上面，如果四個人、如果一萬個人，碟子就成了仙。

一個神經負責一個反射，負責一個動作。如果一萬條、一億條神經，就成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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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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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重點不是這麼想對不對。

明天要去東京旅行，

心裡還不知道要去哪裡玩。手邊一本旅遊書也沒有，反射性的想上網看看哪裡可以玩的同時，突然有種感覺：

為什麼我的旅程需要看別人去哪玩？

今天一個腹痛的病患來急診，一進到急診室就大罵為什麼等那麼久，肚子要痛死了之類的。

可惜他進來發飆的時間剛好是：一個IHCA在急救，周圍的重症留觀區病人滿出來，而且個個都是七十到一百歲不等的老人家，還有一堆家屬無奈的在急診待床的時刻。

你們看過棋王嗎？阿城，棋王，王一生。

今天下午天氣突然大變，陰暗濕沈的空氣大拉拉地闖進急診雙重門，喝令空調退散，一吹，就讓瘦弱的急診醫師感到它的存在。即使忙碌的急診醫師正感到緊張、亢奮、困擾與不解，它還是闖了進來，宣告風、雨、雷、電駕到。

七十歲，男，清潔員。騎腳踏車騎到沒力倒在路旁，路人報案救護車送來。

三十八歲，男，科技業。昨晚全身酸痛頭痛咳嗽，自己來急診。

阿伯報告：肺炎血氧低，休克血壓低，虛弱血糖低，其中任何一項只要一半嚴重大部份的人早就承受不住。

之一

“邦查是更古早的時候對阿美族的說法。多古早呢？那時候的樹醒著，能走動，有種叫Pako(過溝厥)的鳥，停在山谷就變成植物; 有種憤怒到皮毛倒豎的蛇Oway(黃藤)看到一片雲影後，感動得變成了藤蔓; 那時候呀！有種叫Lokot（山蘇）的魚爬上岸就貪睡成了植物。那時呀！有一種長相奇怪的魚叫palingad（林投），偷偷愛上清風，跳上岸隨之跳舞。…那時候有多久呢？祖母說，好遙遠了，就像你一晚有好多夢，你只會記得醒來前的最後一個夢，不會想起最早的那個夢，所以要說那是多久前的時間是想不起來了。“

“古阿霞記得祖母說過，剛死的鳥要是還流著血，那意味牠夢到自己還是植物時的模樣。這時把牠埋入土，會萌芽成樹。“

之一

終於從床上起來。美好的日子。

身體好累，重點是，昨天只上了一天班而已。

先從書本裡的一個比喻起頭吧。

之一 關於情慾

特別是初戀。

早上八點，

K下班，車子裡放著陳奕迅的歌曲，從〈月黑風高〉裡的計程車司機努力工作盼望兒子做醫生開始，到〈愛情轉移〉、〈1874〉…，到這一秒是〈你給我聽好〉。
一定要從陳奕迅的歌開始。

下班前帶著病患兒子的一句辛苦了使他感到好滿足，當前方車輛閃著耀眼的朝日光芒時，移動的空間裡他感覺開心與安穩，美好的一日，美好的車子。移動、光與音樂使他想起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這跳tone嗎？不，對於從國中就不斷看著牛頓精美圖解的他來說，這自然也不過。

陳奕迅的音準並沒有向遠離的救護車一樣變低，是因為音源與他之間並沒有相對運動。他，與他的整台車、音響、空氣，一起在移動著，隨他的心意加速變換。

愛因斯坦說只有光是唯一的：光速是最快的，沒有什麼更快了。

那我一邊跑一邊打開手電筒，我的光不就比光速更快？

不，愛因斯坦說光是不可疊加的，光速無關光源的速度，它絕對自由，它不受製造它的光源所影響！

由於K的智慧有限，二十年來，他從沒搞懂過相對論，也因為從對街的落地窗看見自己的汽車，更因為陳奕迅的歌與詞，他想起的是自己。

那台車裡坐著的是哪個大人呢？那不就是自己的車嗎？

這樣一閃而過的念頭便在紅燈倒數的幾秒內，K又走了一遍自己的青春，那貧困與努力讀書的年月。

他突然問自己：
「那麼，記憶是可疊加的嗎？」
「我不斷回憶著自己的年少，它的濃度卻還是越來越稀薄。」
「難道，記憶與光一樣是不可疊加的，也不從屬於產生記憶的個體嗎？」

個體往往藉由回憶誤以為他擁有過去的自己。

然而事實是，記憶也是自由且獨立的，只有一再搜尋著記憶的個體被時間推著前進，絕對的被動，能擁有的只有此時此刻。

K仍盯著499秒前從太陽出發的耀眼陽光，直到後方的喇叭聲提醒他紅燈結束，他踩了油門前進。

以前

我總覺得急診是最刺激的工作，在這樣的地方，我一定可以發掘許多精彩的人性與故事，我甚至幻想我可以寫出像卡繆的〈瘟疫〉或是托爾斯泰的〈伊凡伊里奇之死〉這樣偉大的作品。

當然，拿經典來說，我不臉紅讀的人也聽不下去。至少，我的進步在於體會了經典有多經典。

過了十年，我所有的智慧與思考只能寫得出一句話與各位分享：

時時提醒自己，我們的生命隨時會終止，試著以此為出發點來看看我們的世界，我們的遭遇，遇見的人，好玩的事物。

以前，我總是帶著病人死亡的沈重情緒想著。

然而今天，在美麗的陽光下，我如此輕輕地想著病人的死，想著我隨時的死，自然地卻再次靜靜的決定，要珍惜地感恩地過著日子就好。

維度：

點是零維
線是一維

面是二維

體是三維

碎形維度說的就是1.6維度、0.7維度等等之類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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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形

先從碎形開始說起，碎形指得就是就是破碎的形狀。

知識起源於自然，破碎的形狀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

例如我現在坐著的書房外面可以看到好幾棵榕樹，榕樹的形狀就有點破碎。小朋友畫樹的時候通常不會畫出一棵樹真正的樣子，常常都是中間一根咖啡色的彩色筆，然後外面一圈綠色搞定。
（這其實就是一種微分的概念）

但是如果我們要求小朋友很精準的畫出一棵幾乎一模一樣的樹會怎麼樣？

要畫得更精準更像當然就得靠得更近，才能看得清楚。然後小朋友會說，這外面一圈綠色好複雜，我不畫了！

是的，樹的形狀就是一種碎形。但是，這種碎形是小朋友等級的。

對於高超的工筆畫家來說，他真的可以畫出每一片葉子。甚至，3D顯像透過不同角度的擷取與電腦的運算，重現一棵每片葉子分明的樹給你都是可能的。

所以，樹的形狀不夠碎，不是我們要說的碎形。從書房的距離看起來，樹梢的形狀或許破碎，但是爬到樹上就會發現就是一片片的葉子與枝枒組成，其實沒那麼碎裂。

我們來講一個經典的碎形，來自1967年發表在Science的一篇論文：英國的海岸線有多長？

海岸線是自然界中一個經典的碎形，不論從衛星來看，或是拉到即將降落的飛機上，或是直接站在沙灘上來看，它都是破碎的。再怎麼會運算的電腦，都無法描繪出它真正的複雜，它是一條線，卻是一條無法被窮盡的線。

因為它的複雜與破碎使得它不再是一維，而是更多。

自然界裡頭碎形的例子還有原始的地面，我們從高空看覺得它崎嶇不平，而它得崎嶇不平真的很複雜，以至於我們趴在地上看的時候還是崎嶇不平。
（這也是為什麼，如果我們願意，一張地面圖的檔案資訊量，可以遠大過一幅清明上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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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形維度

為了可以掌握碎形維度的概念，我使用人造的碎形來說明。

皮亞諾曲線（Peano curve）

皮亞諾曲線是一條無限長的曲線，根據皮亞洛的設計，我們是不可能畫出來這條曲線的，因為他給定了一個無限循環的畫法。

我們只能畫幾個循環來讓眼睛見識一下而已。

https://zh.wikipedia.org/wiki/皮亚诺曲线

我們可以發現，畫個三個循環的皮亞若曲線幾乎就是整張畫面密密麻麻了。

而事實上是，在數學上的計算裡，無循環畫下去的皮亞若曲線根本就是一個面了。於是，皮雅諾曲線是一條二維的線！

接下來，我們再舉一個人造的碎形線條：科赫曲線

https://zh.wikipedia.org/wiki/科赫曲線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elf-similarity (右邊的動畫)

這條線也是無限循環的畫法。但是我們可以發現，這條線沒有剛剛那條複雜，它看起像是可以雪花的圖案，只不過它的無限循環使得我們不管再怎麼放大，它都仍是雪花的曲線。

這條曲線也是無限長，但是，我們不會說它是二維的，因為不需要計算，我們也可以斷定它不會填滿整個空間。經過計算，它的維度是1.26…，一個一點二多維的無理數。

很饒口，不是一維，不是二維，是一點二多維的曲線。

讓我們回到海岸線上面，經過我不懂的數學，據說英國西岸海岸線的維度是1.25，而南非海岸線的維度為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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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與應用

1. 碎形維度被用來理解複雜，用來作為大數法則的反例。例如在「黑天鵝效應」這本書裡面提到的。簡言之，大數法則之所以成立來自成員間彼此的不相似性，於是咖啡杯裡各自做著無限複雜的高斯運動的分子加總起來，就是一杯平靜不會動的咖啡。

2. 大數法則來自成員間的隨機表現，然而，反而因為這些成員間的隨機表現，使得大樹法則可以“保證”這個集合的長期穩定性。例如擲骰子的期望值最後會落在3.5。

https://zh.wikipedia.org/wiki/大数定律

3. 碎形恰恰相反。不論我們是在高空還是雙腳站在海邊，我們看到的海岸線樣子都差不多。或是從一張照片看原始的地表，我們無法分辨這是在多遠的距離上拍攝的。碎形講的是自我親似（self-affinity）：葉脈像樹枝、樹枝像樹、沙子像岩石、岩石像是小山。

4. 這種自我親似的特性隱含了電腦，或更具隨機性的大自然，可以用一個簡短到令人難以置信的重複法則，建造出看起來極為複雜的形狀。
（之前在電視上看過，假定一個很簡單的運算規定來規定電腦上的某一點該明或暗，在某個對的初始設定上，就可以形成像生命般生生不息的無限發展。）

5. 應用。
其實我還不懂碎形概念的全貌，但是我隱約可以知道「黑天鵝效應」試圖傳達的訊息：我們的世界使用了許多統計，我們自己也在使用統計，然而，這些統計背後的預設我們從不加以追問，我們以為世界就只有一種預設。這麼做會有一些危險：例如玩股票的使用技術分析時，對於這些預設掌握得透徹嗎？那些上上下下的曲線是碎形，還是如你以為的是遵守大數法則統計理論呢？
6. 黑天鵝的中心思想：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7. 思想的世界實在是無窮無盡，有點可惜在我們義務教育的學習過程中，大部份的你我對此毫無所悉。

…

K已工作了好幾年了。到底是幾年呢？他從不講到底是幾年，因為這一講，他就會知道那佔了人生得幾分之幾，人生還剩幾分之幾。沒有數學概念的人是不會有這樣的困擾的，這人造的困惱與罡礙。

…….

三個人手指頭放在一個碟子上面，如果四個人、如果一萬個人，碟子就成了仙。
一個神經負責一個反射，負責一個動作。如果一萬條、一億條神經，就成了人。

Happiness is only real when shared     —Christopher McCandless

集體比個人主義更高的層次，個人主義強調自我、優越與競爭，如果沒有集體，就沒有比較的基點、優越的來源，我們需要比較的準則與原點，即是集體。當我們共同比較分享的時候，所們的經歷才有重量，如果宇宙只有你自己一個人時，你所經歷的、所自以為是的一切都可能都是假的。雖然在集體中，一切也可能是假的，我們都在Matrix中，但是，卻有重量———那是我們腦海中對方的笑容、眼中的光芒。

因為集體才有意義，所有的一切，我們愛的恨的競爭的分享的討厭的得不到的。當我們告別的那一天來臨，我們將會珍惜這一切，一切愛恨情仇的源頭：來自集體，我們的同類。

親愛的朋友們：

捷運事件，對於台灣人來說，是個你我共同經歷的集體心理創傷事件，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我們感到，我們就是身處其中的捷運客，甚至我們就是受害人，我們心裡感同身受。

於是我們恐懼、不解與憤怒。

於是專家與媒體說，這是教育的系統性問題。

或說，這是異常人格的心理問題。

或說，這是死刑存廢的法制問題。

或說，這是公共運輸維安的問題。

大家做了好多努力耗費許多精神，急欲告訴自己與大家：問題答案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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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疑惑需要解釋是人類的天性，現代人，更是習慣所有問題都有答案，我們也以為所有問題都有答案，至少是，在我們每天的都市生活裡都有答案：

電梯按了就會向下

努力工作就有報酬

精卵結合就有後代

甚至，

我們認為正義在這世界運行之始就已存在。

所以現代人在“大部份”的日常生活裡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哲學，直到，前所未聞令人驚恐異常的奇異黑天鵝出現在捷運淡漠的車廂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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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朋友們，承認吧，在這個令人疑惑惶恐的問題面前，我們都不是專家，這個問題或許永遠都不會有解答的。

你或許會說我太過消極。

但是我必須要指出的是：你們所有的不爽、指責、歸咎與所謂的答案，在我看來，都是徒勞無功的掙扎，都是，面對創傷的典型心裡反應。

有哪一個答案能讓我們真正信服，從此不會無緣無故遭遇同樣的遭遇嗎？

所有這些專家的答案其實才是消極，是逃避對未知的恐懼，無助甚至有害於我們彼此受傷脆弱的心靈。

如果能夠，我們與專家應該在我們平靜的時候就來思考：

在美國屢次發生的校園槍擊事件，或是挪威的露營事件在電視新聞出現的時候，就來思考關於罪與罰與正義、關於人性、關於生命無常。而這不會是簡單的，到時候我們可能寧願回到日常的慾望中，煩惱買房、工作、存款與退休，再度選擇忘卻這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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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朋友，這是個我們集體受創的時刻，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擁抱、一個關愛的眼神，一個共度傷痛的陪伴。

人們需要悲傷，在經歷悲傷之後，我們將會更珍惜平凡的快樂與幸福，更踏實的往前走。

親愛的朋友們：當我們再次踏入捷運的時候，我們共同的記憶廢墟時，讓我們以無所不在的善意與笑臉來對抗那個無以名狀的單一黑色天鵝吧！

之一

「我剛剛進房看見就知道他要死了，準備要幫他換上衣服的時候….他兒子進來看見，一把抱起他衝來醫院。」

「你看我衣服都帶來了。」不專心的K沒有隨著對方的眼神看過去。

「跟你說，我已經看過五個了…死去的人，我知道他剛剛要死了…」老奶奶對著K這麼說，又是那種該死的悄悄話眼神。

他是來跟老奶奶解釋病患抽血報告，告訴她剛剛有多危急，其實他不想跟這個老女人解釋，打從一來要急救的時候，這個老婆婆就一直說一些有的沒的，彷彿她什麼都知道似的。

「可不可以幫他驗一下癌症，有個醫師很厲害，他看我就知道我先生他有癌症，你不相信對不對？」

「我兒子也不相信。」

「…自費也沒關係，我們有保險…」

她的話在在挑戰了醫師K處女般的自尊與脆弱。

（媽的，我在急救，急得胃酸都要把豆漿噴出來了妳還把我這當作健檢中心！）

（那麼厲害，叫那個神醫來這裡看看他多厲害啊？）

他懷念起病患那個有禮貌的兒子，可惜他在病患插完管之後暫時去銀行辦點事，沒辦法，這個社會大家都忙。

與其跟這個老婆婆繼續交談，他寧願在機器逼逼叫的急診裡想著要不是剛剛第一眼就知道病人要死了，馬上吼著要病人兒子同意插管，阿公怎麼可能現在可以醒過來，隔著痛苦的插管眨眼動手指。抽血報告證明阿公剛剛已經進入二氧化碳昏迷了：呼吸衰竭，體內二氧化碳上升，沈睡，昏迷，死亡。

「睡覺睡到一半平靜的死去就是這樣子的吧，像是關機的過程，先是失去運算能力、硬碟轉速減慢、溫度下降然後剩下金屬鐵鏽味道。」

他走過去病人身旁，低下頭來到病患嘴裡的高度，朝他的耳朵對話。

「阿公，聽到沒有？有的話左手握起來！」病患握了握K放在他手裡的指頭。

「你啊，剛剛死了，現在又活過來啦！」老奶奶對著他的伴說著。

「應該是如釋重負的開心吧，」K如是解釋老婆婆的語氣，然後更加開心了，「讓病人活過來就是爽！」

當時的他沒意識到，那隻手的觸碰：由失去潤滑鈣質與碳黑的骨架構成，帶著關機後冰冷的指節環繞他的手指，在他心裡即將產生的變化。

之二

只要在陽光下，即使是一月的墾丁，K就會想起小學一段課文，也是唯一想得起來的故事：夸父逐日。小時候誰喜歡誰誰討厭誰這種事情，他都搞不清也弄不懂，他以為大家都這樣，然後長大之後的同學聚會裡他才開始發現是自己太過無感，一個十歲的人其實已經可以很敏感，有很多心情與思慮了。

他唯一有感的只有夸父，他執著的相信他，把他當作真正的存在，擁有莫名的勇氣相信國立編譯館寫錯了：夸父沒死，頂多只是累了停下來休息罷了，畢竟運動員都是在睡夢中變得更強壯的！

他在佳樂水的海邊浪裡陽光下樹林中，逆風跑著步時，再次感到夸父正在某處望著太陽，眼神透露著準備出發的姿態！

之三

一月，陽明山，十度，櫻花開了。

「醫生，讓我問你一個問題：現代人面對死亡的方式真的很奇怪是不是？就像是一陣風吹來，一片緋紅花瓣都不願落下的櫻樹一樣怪異。」

「你用櫻花的必然落下來比喻人們難免一死表面上是合理的，然而你利用櫻花的武士道意涵來襯托凋零的美感，卻是充滿誘導性的話術。」

「是嗎？你自己憑良心設想看看，櫻花樹上掛滿了枯萎的花朵哪裡美了？然後冷靜地回想一下昨天握著你的那隻手應該屬於死還是活？其實就是你們攀上枝枒去緊握住那些應該凋零的花，構成了這幅奇怪的浮世繪。」

「美不美是個人判斷，即使不是個人判斷，也是神的判斷。醫師不是神，我的工作是盡力讓想活的同類活下去！只要願意，阿公那雙冰冷的手也能有著生的美感，而夸父的血液會再度流回那雙手！」

「說得好。只是請你仔細反省，你們當中有多少人認真對待自己的死亡，像對待自己的股票、物質享樂或工作一樣：做好準備迎接挑戰，處處競爭著想要表現的比別人好，希望著擁有的比別人多？有多少人認真想過自己臨終時要不要接受急救了？是不是大多數的人們都是在失去意識的危急時刻被插管被急救，然後從此在病床上渡過延緩關機的過程？」

「我們的工作不在幫病人判斷，因為我們尊重對方，如果對方沒有表達意見，醫師的天職就是救命，不問老少貴賤，你要說是緊抓住落櫻不放也好，這裡我不作判斷，我只能為因為來不及表達不急救，最後變成植物人的同類表示遺憾。」

「唉，你輸了。」

「？」

「我問死亡，你卻以為我是在問病人的，我就是在問你呀，你們總在接受別人死亡卻不認真思考自己的，難怪了，奇怪的櫻花！」

之一  關於黑天鵝與急診

1. 黑天鵝的概念起源：歐亞大陸的人們長久以來認為所有天鵝都是白的，直到發現澳洲之前。
2. 黑天鵝的發現所帶來的意義是：我們從經驗與觀察所得到的知識有嚴重的局限，一個單一的發現就可以使確認過千萬次的觀察失效。
3. 作者對於黑天鵝事件的特性描述：
   1. 是個離群值 (outlier)，過去的經驗無法讓人想像該事件發生的可能。
   2. 極大的衝擊
   3. 一但發生之後，人類天性會去捏造一個解釋，使它成為可預測（事後諸葛而非先見之明）。
4. 黑天鵝要告訴我們的一個簡單take home message就是：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當我們想要預測一件事情的時候，例如預測天氣、經濟走向、投資風險或者做出診斷，我們會將已知的變因計算分析，然而，我們從不知道未知的因子佔據了多少總變因。「我們知道的越來越多」這個事實只能作為「我們還有很多不知道的」的佐證，然而不加思索的人卻會有「我們已經知道很多了」的錯覺。
5. 其實，身為急診醫師，我們的訓練就是在克服黑天鵝：那些很少發生確致命的，總是成為事後諸葛們在會議中大肆發揮的疾病。
6. 想想我們急診的戒律：
   1. always assume the most deadly diagnosis
   2. trust no one, believe nothing, not even yourself
   3. always believe the patient’s complaint
   4. when in doubt, always err on the side of the patient 

在在都是心法，要醫師知道自己的局限，要醫師謙卑，要正視並接受不確定性、混亂與隨之而來的恐懼，然後，依據疾病的pattern在其中迅速做出處置以保護黑天鵝纏身的同類。

之二   關於黑天鵝與時光

    黑天鵝效應這本書舉一次與二次世界大戰作例子，還有很多例子，例如1929與2008的大崩盤，來說明：在黑天鵝來臨之前，我們根本無法察覺。
    我的經驗在於2008的崩盤，我想要看清楚崩盤，現在我覺得我知道那是崩盤，就像我相信自己知道一戰與二戰發生的來龍去脈一樣。或者說，就像雲霄飛車要向下俯衝的那一刻一樣清楚。
    但是作者一定會說我是事後諸葛，下一次的世界大戰或是金融崩盤來臨時，我一定會像今天這個無所事事的美好午後一樣毫無所覺。
    我想像著2008的崩盤，發現好像沒有一個時間點是「啊要崩盤了」。而是在過了多少上班下班約會發呆的日子之後，當大家已經在談論賠多少錢時才知道自己剛歷經過一次崩盤。果然自己不聰明，或者說，黑天鵝不是雲霄飛車的向下俯衝這麼簡單的事情。
    就像是，
    就像是青春的俯衝，我們總在回憶裡驚覺青春已逝。而之前那些無所事事的一個一個夏日裡，青春的你我卻不曾察覺。

「關於比特幣」

1. 對於虛擬的比特幣會這麼有價值一點也不用覺得奇怪，他跟我們存在銀行裡從未謀面的錢一樣都是虛擬的。比特幣跟我們從未謀面的錢或其他M2(詳見wikipedia: money supply)不同的地方在於，我們的錢可以換成親眼所見的鈔票或硬幣 (currency)如此而已。

2. 可以換成真正的鈔票沒啥好得意的。其實我們手中的鈔票有價值是因為我們相信它可以換成更安全的貨幣，如黃金或美元。小國家手中的紙其實都是虛擬的黃金。

3. 其實黃金一塊黃黃的，之所以有價值也是因為我們相信大家都覺得它有價值，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它來換任何商品。手中的黃金其實是虛擬的相信，彼此都相信並且承認的就是信用。

4. 所以這就是信用創造理論所言：信用就是貨幣，信用創造資本。

5. 聽說半澤直樹演得就是關於銀行的故事，在信用創造學派裡面，銀行不是借貸貨幣的店鋪而已，銀行具有無限創造信用的正向力量。從這個角度再來看銀行決定收傘或給傘的正確與否或許會有不同看法。

（又是一個腦袋奔騰的失眠夜…凸！）

至於為什麼是bitcoin mining?

1. 古早有一個A部落的人覺得黃金黃黃的很漂亮，它們願意用食物或勞力交換黃金，偶而也會再土裡河裡找看看有沒有黃金。但是其他人都不覺得黃金有價值，他們持續以物易物，只是知道A部落的人很喜歡黃金。
2. 有一天B部落某一個人發現河流裡面有黃金，他就花時間去河裡收集黃金，然後拿到A部落去換一頭豬回來。B部落其他人看到之後就覺得什麼鬼一堆黃黃的這麼厲害，於是開始好奇起這麼厲害的東西原來可以去河裡面找。於是B部落的人也去找，然後覺得黃金很好用可以拿去A部落換東西。
3. 所以B部落很多人也都有黃金等著拿去A部落換東西。有一天B部落想吃豬，但是下雨要跑去A部落換豬很麻煩，剛好隔壁已經換了一頭豬回來，所以就拿黃金先去隔壁換一點來吃。
4. 從此之後B部落的人也就開始用起黃金交易。然後持續推廣到CDEFG部落。
5. 今天比特幣要成功，就需要這樣的設計：

1. 透過宣傳讓大家知道A部落的人使用著它。
2. 告訴大家，河裡就有，也就是用自己的電腦然後安裝軟體跑程式就可以得到。
3. 提供像黃金一樣的礦藏以符合商品增加的需求。

關於貨幣與商品之間的平衡

1. 大家目前都朗朗上口對於美國聯準會QE的批評就是：聯準會誇張的印鈔票會導致鈔票遠大於商品量，進而導致通膨，也就是商品會變貴。
2. 理想的政策應該是商品的產出量等於貨幣的增加量。假設全球今年經濟成長2％，那麼全球貨幣供應量應該也要增加2%。那麼通膨就是零。過去黃金開採的速度接近過去的經濟成長率，所以一度能穩定。
3. 雖然通膨很嚴重，通縮對經濟的傷害也很大。據說現任與前任美國聯準會主席都是研究1930美國大蕭條的專家。而大蕭條現在的共識是由於錯誤的通貨緊縮政策導致復甦如此緩慢。通貨緊縮是如何破壞經濟成長的呢？
4. 當時貨幣據說缺乏到美國養豬人家家裡有一頭豬確沒有一頭豬的價錢的鈔票。種菜的有十公斤菜確沒有十公斤菜價值的鈔票。賣豬的沒錢去買菜，賣菜的沒錢去買豬。所以某個B部落阿宅就說：那我們以物易物就好了，反正我不爽這種貨幣當媒介的資本主義暴久了，讓我們回到原始部落生活吧！
5. 但是經濟復甦需要靠生產的動能出現。例如我們來建水壩，改善灌溉，這樣就能生產更多菜。可是蓋水壩要一億元，相當於當時一百萬頭豬的價錢！A部落的人就會要求聯準會降低利率，採取更寬鬆的貨幣政策，讓銀行願意貸款給他。而這時B部落的阿宅就會因為湊不出一百萬頭豬或等值的一千萬公斤菜或其他東西，因此無法蓋水壩。這就是研究大蕭條的專家視通貨緊縮為洪水猛獸的原因。

妳知道什麼是道德嗎？

道德就是當你還小的時候所遭遇到的責罵、白眼、恐嚇、毆打以及令你傷心以至於你不願不想無法面對的事件總和。

試著拋棄道德，特別是那些愚弄你，使你不再思考，用來批評的那些。

妳知道什麼是時間嗎？

時間就是當妳回顧過去年歲的時候，那些能夠填滿妳回憶的片斷。一個被剝奪了這些回憶的妳，讓妳多活十年補償，妳換不換？

妳可以為擁有學位的記憶、財富地位的記憶、子女的記憶或是情感的記憶感到充實，庸庸碌碌或是轟轟烈烈都好，但是那些妳知道將記不起來的事件，不要再做了，夢，都比它值得。

妳知道什麼是回憶嗎？

回憶不會跟以前讀過的故事搞混，不是一場電影、一劑迷幻藥、不是夢。不只是化為文字的對話、化為影像的眼神、化為觸感的十指、化為嗅覺的氣息，不只有這些感官，還有整個我，以及一個活生生的妳，構成回憶。

需要證明的永遠是這段記憶裡的它者。

妳知道什麼是情感嗎？

在我重讀妳的信件，用力回想著那兩天點滴的現在，半夜零點五十五分。

我發覺，妳一定比我知道。